“这便是你那娘家的妹妹吧?”赵老夫人心中百转千回,似是已瞧见曾孙绕膝的模样,满意地点点头,由着崔媛扶着坐下。崔媛应了一声,连忙招手让沈青棠上前来:“玉奴,快来,给老祖宗请安。”沈青棠低眉顺眼地走上前来,被崔媛拉了一双玉手:“这丫头自小养在深闺中,性子有些怯,望老祖宗莫怪。”赵老夫人心中更是喜爱,笑道:“性子文静些好,渊儿也是个不爱说话的。”这祸水一般的容颜,若有一颗活泛的心,不得搅得家宅不宁?沈青棠被二人打趣得俏脸上两团粉红,含羞带怯的瞧了赵渊一眼。后者还是一贯的冷脸,抬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仿佛堂上被人拉郎配的人不是他一样。赵老夫人却由不得他这般懒怠,瞧了赵渊一眼,慈和地问道:“渊儿,这玉奴妹妹你瞧着如何?”玉奴二字在赵渊的耳边转悠了一圈,他暗暗叹了一声这名字倒是适合她,冰肌玉骨的美人。他不好拂了老夫人的兴致,便道:“尚可。”沈青棠适时露出几分失落的神色,老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道:“你别觉得委屈,他一贯是这样的,府里能得他夸一句的人可还没生出来呢。”沈青棠一想也是,据说这位可是凭借一身本事,在当今太子爷跟前得了脸的,连府里的侯爷都要看他三分脸色。座下的赵澈见不得他这样自视甚高的模样,笑道:“玉奴妹妹好颜色,大哥若是不喜,不如让给弟弟我吧。”若是赵渊应了,那他白得一个美人,也不亏。若是赵渊不应,便是赵渊口是心非,分明瞧上了美人,却又充清高不肯在老祖宗面前说实话。沈青棠只觉得自己像个物件儿一样,被两兄弟推来让去,偏生通房丫头地位低下,多的是身不由己的时候。只得垂眸掩下神色间的不喜。怪道蓉娘当初劝着阿娘,莫要叫她做妾呢。崔媛也是一脸紧张,没料到赵澈会冒出这样一句话来。她谋划着叫沈青棠给她生子固宠良久,自不愿意平白叫人截了胡去。可赵澈是府里的郎君,又是嫡出的世子爷,他想要什么,难道她这个大嫂能拦?赵老夫人瞪了赵澈一眼:“昨儿不是还求着你娘,叫她点头让那白二娘子过门给你当续弦么?今儿又瞧上老大房里的人了?”话里已将沈青棠归在了赵渊名下,崔媛不由得暗暗松了一口气。赵澈一愣,尚未回话,门外便袅袅婷婷走进一个美妇。“老祖宗恕罪,妾身伺候侯爷更衣上朝,来得晚了。”来者正是武安侯府的侯夫人,赵澈的生母崔清雪,她梳着乌黑的高髻,髻上插着两支红宝石金凤钗,面如银盘,柳眉又细又弯,见了老夫人便笑了起来。赵老夫人颔了颔首:“伺候好侯爷要紧,我这没什么打紧的。”崔清雪也率先将目光落在了沈青棠身上:“这便是媛丫头家里的妹妹?真是玉软花柔的美人,妾身瞧着也不胜欢喜。”赵老夫人哪里听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你们母子两个今儿都是来老婆子我这儿抢人的?”崔清雪抿唇一笑:“能得郎君和郎君的母亲都喜欢的小媳妇儿可不多见。”“再说了,澈儿是咱们赵家嫡出的郎君,正妻又去了,身后没留下一儿半女不说,如今澈儿身边可是连一个知冷热的人都没有呢。”昨儿沈青棠刚到赵府的时候她就得了消息,听门房的丫鬟说,生得花容月貌不说,细腰肥臀的,一副十分好生养的身段。忠义伯府的那个嫡次女,勾着她儿子整整六年都不肯过门,她心里本就不喜,是时候先纳个妾室给儿子,杀一杀那女子的威风了。赵老夫人面露为难,崔清雪搬出嫡庶之分来说,她倒是不好一口回绝。况且在香火延续这事儿上,的确是应该优先嫡出的郎君。崔媛知道崔清雪是记恨她六年前弃赵澈而选赵渊的事情,故意在这给她添堵呢。当下便道:“婆母若是喜欢,我们江南崔家多的是乖顺的小娘子,只不过这一个么,早早便恋慕着我家爷了,倒不好再给世子爷了。”赵老夫人听说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沈青棠又一副羞答答的模样,自是大喜:“既如此,玉奴还不快躲大郎君身后去?”沈青棠扭捏了半晌,便莲步轻移,挪到了赵渊身后。那赵澈和白家二娘子之间的爱恨纠葛,可是闹得满上京都知道了的,她可不想一过门儿就被主母针对。况且,那位娘子可是要家世有家世,姑母便是当今最受宠的白婕妤,又深得赵澈爱重,她可不想碰这种硬茬儿。赵渊只觉鼻尖一阵香风,不似脂粉味儿那般刺鼻,闻之还带着两分清甜。“何时开始恋慕爷的?”他鬼使神差地开口,他可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去过江南崔二爷家,更别谈见过这个仙姿昳貌的妻妹。沈青棠:……真是奇了,这人竟听不出来那是崔媛的场面话么?心思转了转,她在叫“爷”、“郎君”和“姐夫”之间挑挑拣拣,使了几分坏心。“姐夫容禀……”身后那道轻柔的嗓音开口道,“妾幼时曾到过上京……”赵渊听得她一声甜软的“姐夫”,突然觉得自己方才的问题有几分龌龊。还是未经人事的姑娘呢,恐怕都还不知道什么叫“恋慕”呢。“闭嘴。”他微蹙着眉头,叫她住了嘴,一副懒得听她解释的模样。沈青棠委委屈屈地住了口,座上的赵老夫人瞧出端倪,敲打赵渊道:“莫总是凶着一张脸,家里没人得罪你。”“孙儿知道了。”赵渊不情不愿地应下,修长的指尖把玩着腰间的金鱼袋。沈青棠的目光落在那金鱼袋上,却瞧不清上面的官职,只见那两只如玉的指尖晃啊晃。她爱美,也爱欣赏旁人的美,便津津有味地盯着瞧。那修长的大掌似乎知道她在看,忽而把金鱼袋翻过来,又翻过去,依次在指尖轮转,如鲤鱼在浪头间跃动一般。沈青棠瞧得啧啧称奇,真是甚为灵巧的一双手啊。赵渊听得身后的轻轻的惊叹,不动声色地停下手中的动作。瞧,还是个孩子呢,瞧他玩金鱼袋都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