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馆内,老大夫正听着脉,眉头皱得紧紧的,看得姜圆圆心里也一阵上一阵下。过了一会儿,老大夫收回手,先写了一副方子,这才道:"你肚子里孩子月份尚小,切记不可再情绪起伏过大,不然孩子怕是保不住,我先开两副安胎药给你喝。"姜圆圆有些没听清,她结巴了一下,"您、您说什么"老大夫看她一眼,"你们这些年轻人,有孩子了都不知道"孩子姜圆圆的手不禁抚到自己的小腹上,她和楚景的孩子她曾无数次期盼过这个孩子的到来,但是这个孩子却是在她的意料之外来临。楚景走了,但她又有了一个孩子,这是上天给她的补偿吗拿了安胎药,姜圆圆先去接吉祥回家。在医馆里住了好长一段时间,吉祥已经待的不耐烦了,但她的伤没好,就算回去了也只会给姜圆圆增添麻烦,再加上知道了楚景的事情,吉祥更加专心养伤起来,只等着快点养好伤,然后能回去照顾姜圆圆。姜圆圆怀孕了的事情谁也没告诉,大夫说孩子月份尚小,至少要等到三个月以后才落稳,她打算先将这件事当做一个秘密藏起来,等到孩子三个月了再说出来。因为知道了有这个孩子的存在,姜圆圆内心中缺的那一块被补了起来,她的脸上也渐渐多了笑容,不再想楚景的事情,一心只想将肚子里的孩子养好。与其留在过去思念一个不可能再回来的人,倒不如向前看,专心过好自己和孩子以后的生活。她的变化众人都看在眼里,也都高兴她能慢慢走出来。六月中旬,何氏买了一只鸡回来煮鸡汤,煮好后用一个大碗盛了一碗出来,让儿子去给姜圆圆送过去。白篷面红耳赤,"母亲,你都知道了"何氏笑看他一眼,"你是我生的,我还能不知道你想去就去吧,圆圆是个好姑娘,又命苦,要是真能当我们家儿媳妇,娘一定好好对她。"听了何氏的话,白篷重重点了点头,理了理自己的衣裳,然后端上鸡汤过去。还没到吃晚饭的时辰,姜圆圆才午睡起来,正在看小黑小白两只小狗儿你追我赶地玩闹。听见敲门声,吉祥去开门,然后对姜圆圆道:"小姐,隔壁白夫子来了。"白篷是教书先生,吉祥总喊他‘白夫子’。门一开,白篷就看见了穿着一袭素青色裙衫的姜圆圆,她正笑吟吟看过来,娇俏又明艳。白篷不是一个很会说什么话讨姑娘家欢心的人,他将手里的鸡汤放在桌子上,这才道:"姜姑娘,这是我母亲让我端过来的鸡汤,你最近可有好些""我都好,多谢何婶子了。"白篷送完东西,本应该离开,他看见小黑的狗窝好像小了些,便道:"小黑长得太快了,我帮它把狗窝重新整理一下吧。"他是好心,姜圆圆自然是谢过,"那就多谢白大哥了,不过白大哥你这么斯文,竟然也会搭狗窝""自然是会的,"白篷道:"你以后家里有什么重活,只管叫我来干,你与吉祥两个弱女子,万不要勉强自己。"搭狗窝时,小黑小白两只狗不断绕着白篷转圈,想要给他搭把手,却总帮倒忙,白篷也不生气,摸了摸两只狗的脑袋,继续干自己的事情。姜圆圆又想到了楚景,他那日给两只小狗搭狗窝时,也是这样有耐心,不过那时小黑喜欢他多一些,小白则总是跟在她的身后转。她的目光专注,白篷转头时,姜圆圆朝她笑笑,好像在透过他看谁一般。白篷并不在乎,他知姜圆圆思念楚景,也知她不可能这么快就将一切忘记,但是这都不打紧的。只要他坚持,总有守得云开见月明那一日。·楚景一行人在船上走了十天,这期间,大夫日日都来为楚景治疗,他也记起来了一些事情,比如是谁暗算的他。尽管还有很多没有记起来,但记起这些,便已经足够了,剩下的,他们还有时间慢慢来。记忆恢复后,他的性情也变了许多,没有再提过姜圆圆的事情,总是在静静养神,梳理着脑海中的记忆。他的冷渐渐回来,盛越也放心很多,这个冷漠的楚景,才是太子楚景,而不是小县城里面的楚差爷。下船时,除了左肩上的那个伤外,楚景身上的其它伤都已经没有大碍,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他们没有急着进宫,而是在城外等候,只等了一刻钟,他们便与贺将军回城的部队遇上,楚景再换上常服与他一起进城。太子亲自随着贺将军前往通州大旱之地安抚民心,这是全京城百姓都知道的事情。进城时,百姓们都在仰望着他们未来的君主,全心都是信服。年轻的太子高坐在马上,身姿挺拔,气宇轩昂,面对百姓的敬仰,他摆出谦逊而又温和的姿态,这更让百姓觉得,他们未来的君王是一位好的君王。人堆里,盛越看着楚景,险些落下泪来,再晚一点,就要与贺将军错过了。在马上,贺将军并没有多看楚景,等到下马后,进宫的路上,贺将军这才看了几眼。他自然知道太子其实并没有去通州,但他只能配合着做戏,因为他的嫡女即将嫁入东宫为太子妃。两人来到养心殿见老皇帝。老皇帝被扶着起身,说了一些话后便让贺将军先退下,然后让太子楚景上前来。楚景记起了这位冷心冷意,且一直不喜自己的父皇,他慢慢走上前,看清了老皇帝苍老的面容。老皇帝仔细打量着他,好像在确定是不是自己的儿子。楚景垂着眸子,任由他打量,片刻,老皇帝突然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声音里满是戾气,"朕还没死,你就急着去立功了"他的猜疑与阴狠,楚景并不陌生,他不急不缓启唇道:"儿臣并不是想要立功,而是去替父皇安抚民心。""朕还没死,需要你替"老皇帝眯了眯眼,"你是何居心,难道以为朕看不出来"其实楚景并不怕他,就算老皇帝想要废太子,他也有办法将诏书作废,只是他不愿意麻烦。他道:"父皇龙体康健,又有仙师在旁佐助调养,假以时日必能恢复如初,甚至更甚从前,儿臣为人子,更为人臣,并不敢僭越。"闻言,老皇帝心里稍微舒服了一些,他的确怕死,也不想将皇位传给太子,他本来以为太子死在了外面,却没想他回来了。但是……回来做什么呢死在外面不好吗老皇帝在楚景面前从不掩饰自己对他的不喜,父子俩没说什么话,便各自散了。盛皇后早就在宫里等了许久,一见到儿子的身影,她便险些落泪。楚景走上前去请安,"儿臣参见母后。"盛皇后忙扶他起来,"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回到宫里后,原本还模糊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楚景陪盛皇后用了午饭,这才回东宫去。东宫的一切,都是他熟悉的模样,他先传了自己的几位心腹过来,了解了一下他不在的这段时间京中发生的事情,说到一半,便有宫人前来传话,说是宁王来了。宁王就算不来,楚景也会去找他。他在侧殿接见了宁王,宁王并不和老皇帝一样怀疑自己眼前的人不是真正的太子,他的人追了一路,都没能杀掉的人,他怎么会忘呢宁王恭敬拱手行礼,"许久未见太子殿下,臣弟十分想念,不知殿下在通州可有遇到什么新鲜事"宁王面容温润,又惯是人前乖顺,就连楚景也被骗过,不过自从长了一次教训后,他就再也不信了。此时闻言,楚景道:"遇到一只追着老虎不放的狐狸,算不算新鲜事"听出他话外有话,宁王神色未变,"哦倒真是极为有趣,狐狸怎敢追着老虎莫非,这是一只残缺的老虎,所以才让狐狸有机可乘"楚景喝了一口茶,反问他,"你觉得呢"有些事两个人都心知肚明,只差最后一层纸挑破。宁王的眼底藏着浅显的笑意,"那或许是吧,老虎是病老虎,伤老虎,快死了的老虎,所以狐狸才敢越步,且狐狸多智,老虎空有矫健的身躯与武力却缺乏计谋,到底还是不配做山中之王。""老虎为王,这是从古至今都默认的说法,"楚景的声音低而沉,黑色的袍子上,印不出跳跃的烛光,"所以,智近多妖也不一定是好事,最后还是会死于虎爪之下。"话落,宁王忽然笑了两声,"许久不见皇兄,皇兄越发风趣了,不过今日时间也不早,臣弟便不再多陪,咱们兄弟改日再聚吧。"他走后,楚景的目光落到砚台上,按了按自己的眉心,有些疲惫。记忆在不断地涌进脑中,身上的伤口又没有好全,今日的应付,的确让他疲惫了。等到大夫换完药后,在宫人的服侍下,楚景歇下时已经过了三更,他记得自己从前好像也是这样,慢慢来,或许就能习惯了。闭上眼,眼前却浮现出一个年轻女子的面颊。楚景在心里默念这个熟悉,而渐渐有些陌生的名字,心中涌起一些痛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