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而,被二少爷调戏的女佣,第一个站出来。在家里做女佣,未必想爬床做姨太太。大部分的女佣,都只是想本本分分赚钱。现在没了卖身契,比以往自由点,女佣们都想过新生活。只是奴性时间久了,不敢反抗主子的调戏。不仅仅不能反抗,在主子调戏的时候,甚至还要露出一点笑,才不至于得罪主子。那女佣是最受不了、最容易被颜以薇说动的。她是领头羊效应。她帮了颜以薇,另外两个佣人,立马有样学样。颜以薇今日心情好转。她向二少爷夫妻俩讨回了一点利息。往后的账,慢慢算。颜以薇回到自己院子,舒舒服服吃了晚饭。程嫂有点为她担心:“小姐,会不会结仇?”颜以薇笑了笑:“不打他们,一样结仇的。”——她漂亮,二少爷就会一直骚扰她;二少奶奶不敢和自己丈夫硬扛,也会把火撒在颜以薇身上。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颜以薇的前世,已经向她证明,一个慈善的人,哪怕她挺有本事、自强自立,照样被人欺辱。颜以薇脑海中,总记着景玄默那句话:“威望,要用鲜血来树立。”不狠,旁人踩你毫无顾忌。回神间,瞧见程嫂忧心忡忡的脸,颜以薇安抚她:“别怕。我打得起,就不怕他们报复。”程嫂叹气:“您一个人,他们两个人……”“我还有你们!”颜以薇道,“有您、半夏,还有冯妈和桑枝。”程嫂不再说什么了。翌日,颜以薇去老太太的院子吃早饭。老太太夸她:“这性格好,像我老婆子,不能吃亏。”“我又把晚膳给搅合了,祖母。”颜以薇说。老太太:“谁耐烦跟他们吃晚饭?巴不得他们不痛快。”对儿子们,老太太是又爱又恨——不能不爱,母性如此;又不能不恨,始终意难平。但对待儿媳妇、孙儿孙女,老太太真是一点好感也无。她全当看戏。比最有名的名角唱的戏还有意思。老太太晚饭都多吃了半碗。“……大热天的,家里人都做了旗袍,你也去做几身。”老太太又说颜以薇,“上次给你的料子,都拿去做出来穿,收在库房留给谁?”颜以薇:“我回头拿到针线房去。”“家里的针线房就两个婆子,只会缝缝补补,做做亵衣裤。如今都流行外头裁缝铺子做衣裳,他们懂什么时髦。”老太太说。民国后,“时髦”简直成了上流社会的金科律令。谁都害怕落后,被人嘲笑。稍微有点钱的人家,都要博个“门风开化”的好名声,送孩子们出国镀金。只老式门第,外头还是大家庭,内在没什么钱,才会固守旧制——在社交舆论上,这是很被人看不起的。颜以薇知道姜家也在讲究这些了,她点点头:“今日不太热,我回头去。”直到傍晚,日头没那么毒了,颜以薇才出门。黄昏的街道,灯火通明。电灯橘黄色的芒,给市井披了一件温柔的外裳。五彩玻璃被灯光硬照,色泽斑斓。城市日新月异了。颜以薇去了宜城最好的一家裁缝铺子朱瑾阁。这家裁缝铺子一共两层,有各色布料,也有名门出来的绣娘,督军夫人也在此地做旗袍。颜以薇带着女佣进门,小伙计急忙迎上来,客客气气帮衬着搬颜以薇带过来的布料。“贵客稍后,朱娘子s正在给上一个客人量尺寸,您稍坐。”小伙计道。“朱瑾阁”,是一名姓朱的绣娘自己开的。颜以薇道好。她打赏了小伙计一块银元,故而她被安排到二楼临街的小休息室。休息室很安静,小伙计很快端了一托盘的茶点给她。“小姐,这家铺子做衣裳肯定很贵。他们招待客人的茶,都用上好的明前龙井。”半夏低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