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昭狱出来后,叶无坷抬起头看了看晴朗无云的天空,他下意识的使劲儿舒展着身体,好像要把整个天空拥入怀里。“不做一个无趣的人。”叶无坷看着天空自语道:“赢了就是赢了,是不是该去爽一下。”“就爽一下?”声音从叶无坷不远处传来。叶无坷侧头看过去,那个整日都包裹在一件黑色大氅之中的阴柔男人就在那等他,应该已经等了许久。这个男人有很特殊的气场,据说他在武艺上一塌糊涂,在学问上也一塌糊涂,但其地位就是不可撼动。以叶无坷的警觉,在出门之前就该察觉到张汤在那儿,毕竟张汤的实力和叶无坷相比,可以比作弱鸡与虎。然而张汤站在那的时候,就好像遮掩住了他的全部气息,他不说话,没人能轻易察觉到他的存在。叶无坷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俯身行礼道:“见过都廷尉。”张汤:“副。”这一个字的提醒,显得又快又随意但又那么认真。张汤一边走过来一边问:“想好了吗?去怎么爽一下?”叶无坷如实回答:“刚才想了一个,在去鸿胪寺之前,我想去雁塔书院那条长廊里读十天的书。”少年人在说出这句话之前,最终还是把一个月的时间改成了十天。张汤微微皱眉:“你今年多大?”叶无坷回:“马上十七了。”张汤自言自语似的说道:“不该啊。。。。。。十七岁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想爽一下的时候,想到的居然失去读十天书?”他看向叶无坷:“你看过医生没有?”叶无坷疑惑的看着张汤。张汤道:“这个世上认为读书爽的人不多。”叶无坷笑道:“众爽爽不如独爽爽。”张汤都被这话逗的嘴角一扬,他想着或许这也是无知者无畏,普天之下,敢和他开玩笑的人确实没几个,张汤那副嘴脸,就好像在脸上写明了油盐不进。张汤示意叶无坷陪他走走,叶无坷随即跟上他的脚步。“年轻人该有年轻人的放肆,爽这件事而言,其实可选的很多,你说读书很爽那是精神上的事,身体上也可以去尝试。”说到这,张汤若有深意的看了叶无坷一眼。叶无坷理解了,试探着问道:“副都廷尉说的是小淮河?”张汤没接话,一脸的我没说,我不知道,我不承认,你在胡言乱语什么?天知道高清澄是不是也对这个傻小子有了什么淡淡情愫,小丫头若真情窦初开就交付在这少年身上,有朝一日知道他张汤教唆叶无坷去小淮河。。。。。。不妥不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他还是觉得,少年人,尤其是叶无坷这样有本事有才学又有模样有身材的少年,还是应该多体会一下比如冰火重天之类的人间冷暖。他之所以说起这个不是为了试探叶无坷,他确实是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又想着,叶无坷才十七,以后万一早早就定下终身,日子就不好过了,现在少一日不如多一日。当然,张汤并不认为叶无坷配得上高清澄。张汤一边走一边说道:“人该有欲求,没有欲求的人逐渐变得淡薄,说的好听些叫通透,叫看破红尘,叫清心修行,说的难听些其实是不争。”他说:“我喜欢看到年轻人去争,靠自己的本事去争更高的地位,更好的享受,更锦绣的前程,这都是好事,甚至是善事。”叶无坷一边走一边点头:“大人说的对。”张汤:“如此敷衍?”叶无坷很真的的回答:“只是在想刚才大人说的身体上爽一下。”张汤觉得叶无坷竟然被自己说动心,于是脚步一停,他现在又有些后悔,万一真的被高清澄知道了那可如何是好?他看着叶无坷问:“你想去?”叶无坷断然道:“不去,花钱爽一下的事那谁干。”张汤内心之中此时只有一个卧槽在万马奔腾,他就那么看着面前少年。“咳咳。。。。。。”张汤:“有道理。”说完背着手继续往前走。他一边走一边问:“有件事我好奇,不是追究,只是好奇,若你不想说倒也没关系。”叶无坷道:“大人不用担心这个,只管问,放心就是了,不该说的我肯定不说。”张汤:“。。。。。。”可他还是好奇。他问:“你之前带了一车银子去鸿胪寺,那一车银子至少数万两,这么大一笔银款你真的不动心?”叶无坷道:“不该拿的银子,不动心。”张汤:“所以这种银子你也认为有该拿的部分?”叶无坷:“有啊,我提前留了,两口袋呢,最少也得三千两左右。”张汤:“。。。。。。”叶无坷继续说道:“不过我已经让我师父托人送回双山镇了,前前后后得来的银子足够建一座乡学,他曾是双山镇的乡丞,办这事最合适。”他指着旁边的一栋木楼说道:“还能建一座这么大的书楼,等我去一趟书院想办法硬要一些出来,十天,总是不能一点收获都没有,再加上硬要了连府堂的,勉强也能让那书楼看起来不那么空荡荡。”说到这他看向张汤:“大人爱读书吗?”张汤:“不爱。”说完加快脚步。叶无坷心说廷尉府的人不好,都心眼多。心眼多的看不上心眼少的那是假的,心眼多的看不上其他心眼多的那才是真的。张汤问他:“这些银子你敢私自留下,而且做的也算天衣无缝,胆子确实不小。”叶无坷道:“多亏了书院的那位副院长,我才想到这个办法。”张汤问:“什么副院长?”叶无坷回答:“那日到书院有一位副院长问了我许多问题,他从我这里硬生生的黑走了一半银子,足足两千五百两!”他说这话的时候依然语带怨气,似乎有些脏话都要脱口而出,好在是叶无坷还保持着对那位副院长最起码的尊敬,所以脏话也只是他在心中默念了三千来遍而已。叶无坷说:“我半路上得来了五千两银子的好处,那位副院长要去了两千五百两,说剩下的归我了,当时我就在想,这岂不是把这黑乎乎的银子洗白了?”说到这他看向张汤:“我从焦保存那得来的银子根本没有准数,现在人人都知道我把一车银子送去鸿胪寺,谁还会想到我其实偷偷留了两袋?”张汤深吸一口气。这小子如果是个贪官,将来必是天下巨贪。。。。。。可这小子,又是那么不一样。他没有把黑来的银子在自己身上花一个铜钱,甚至连爽一下那种事他都觉得花钱是巨大的浪费,如此抠门的人,一扭头就把几千两巨款全都送回乡下去建学堂。叶无坷道:“送去鸿胪寺的银子必然会被一五一十的数出来,那就是焦保存的脏银准数,我那两袋,都不算洗白了,而是直接消失了。”张汤:“那你是何来的勇气跟我说这些?”叶无坷道:“总是要说的,和副都廷尉说,最多是治罪,坐牢我不怕,只要银子别要回去,乡学终究是要建的,副都廷尉说不定还会替我求情,若是和那位副院长说,妈哒又没一半,我那一箱金子就没了!一半儿都没给我留!”张汤:“那位副院长。。。。。。哈哈哈哈哈。。。。。。确实,咳咳,有点,嗯。。。。。。你说的有道理。”说完再次稍稍加快脚步。张汤岔开话题:“关于这件案子,你还有什么事想知道?”叶无坷想了想后问道:“有个喜穿白衣的人,善用刀法,我查知是渤海人,廷尉府可有调查?”张汤道:“这个人你不必问,也不必继续查,已在廷尉府眼睛下盯着,你就好好的去书院读十天书,你能想去读书很好,有人也觉得你该读书。”说到这他停顿片刻,想是刚想起来什么。“鸿胪寺那边正在组建的队伍也要培训,我去和赵泛舟说说,就在书院里培训吧,那样的话你至少可以读几个月的书。”叶无坷眼睛巨亮!已经在爽了。张汤道:“我以为你会问高姑娘的事。”叶无坷道:“高姑娘的事她想和我说的都会说,她不想说的我不能随便问。”张汤回头看这山村少年,有那么一个瞬间忽然就顿悟了,原来小地方的人在为人处世的时候真的会更加小心翼翼,连试探都不会。但是下一息,他就看到叶无坷贼兮兮的笑了。“我不问,副都廷尉如果主动说的话我也侧着耳朵听。”张汤:“。。。。。。”第三次加快脚步。到廷尉府大门口的时候,廷尉们都有些震惊,他们还是第一次看到副都廷尉大人亲自送客到大门口,而且送的还不是什么显贵。那少年干净朴素,也许这就是副都廷尉亲自送他的原因之一。很多人都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叶无坷,告诉自己记住这个年轻人,或许用不了多久,他会再次名动天下。是的,再次。因为叶无坷一路从无事村到长安的所作所为,已经传扬出去好远好远,可能还没远到叶无坷的家乡,但将来一定远到更偏僻更闭塞的地方,那里也有无数如叶无坷一样的少年,心中有所愿却不知何所为。很多年前,圣贤曾经说过榜样是有力量的。张汤深知这句话的正确,所以他要求自己成为廷尉的榜样,所以时至今日,廷尉府依然代表着严肃和公正。也许,不久之后或是许久之后,是朝夕,是万年,叶无坷也会成为无数大宁优秀青年的榜样,在心中最干净最纯澈的地方闪闪发光。张汤和叶无坷告别之前,他给了这少年今日最后一句规劝和最后一句欣赏。“书院的特殊就在于书院里无人特殊,所以你在书院不会被照顾,甚至还会因为你出名而被无数人想着超越,尤其是你在鸿胪寺将会朝夕相处的同袍。”他又笑了笑,不笑的张大人已经忘记今天笑过几次了。他说:“大宁少年多奇志,都在一个争字,若你不争,输的是无事村,是东北边疆,是无数个你。”叶无坷俯身:“多谢副都廷尉。”张汤道:“你离开之前,我送你一个爽一下。”他回头看向某处:“还不出来?”一棵树后边,宋公亭扭扭捏捏甚至有几分抗拒的走出来,朝着张汤行礼后,狠狠瞪了叶无坷一眼。张汤道:“他不叫宋公亭,叫余百岁,我受他父亲委托,亲自督促见证他从今日起拜你为师,也从今日起,你可以如对待儿辈一样对待他,教他做事,督促读书,必要时候,还可以打他骂他,他父亲已经准许过了,以后你与他父亲平辈,当然。。。。。。只限于他父亲。”说到这张汤看向叶无坷:“他爹是国公,爽吗?”「新一卷,新故事,我努力码字踏实赚钱,赚你们的订阅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