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无坷心中还有疑问。从铺子里出门后他就直奔书院,虽然他也可以试试去别的地方打听他想知道的消息,可别处,终究不如书院熟悉。因为书院里有个沐先生,在叶无坷觉得沐先生比其他人更容易亲近起来。当然,去见沐先生要办的第一件事不是问问题,是道歉。那一拳打的不重,可打的没礼貌。沐先生这次是在书院里见的叶无坷,就在那个长长的走廊里,走廊两侧都是书架,书架上是读书人的无穷世界。两个书架之间放着一张木制的矮几,还有两个蒲团。叶无坷实在是喜欢这种地方,鼻子里嗅的都是书页的味道。这里并没有如其他高雅地方一样焚着某种名贵的香,书的气味就是这里最大的香气来源。“对不起。”叶无坷俯身低头,态度真诚的不容怀疑。沐先生道:“何必要这般姿态,你是叶无坷,你是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叶无坷,把你的头抬起来。”叶无坷抬头。砰!沐先生一拳打在叶无坷鼻子上,叶无坷立刻就鼻涕眼泪直流,沐先生满足了,舒舒服服的长出了一口气。叶无坷揉着鼻子,心想着书院里应该不都是沐先生这样的人吧。又想起那位黑了他银子的副院长,叶无坷推翻了刚才的念头,书院里,都是这种家伙!“想问什么就问吧。”舒服了的沐先生看起来真是如沐春风,眉眼带笑。叶无坷道:“林东升是不是还关在书院里?”沐先生点了点头:“高姑娘离开之前交代过,林东升这个人以后还有用,而且暂时不能交给别人,若叶无坷来要,可以给他。”叶无坷笑起来,因为高姑娘这些话里表明了一个意思。。。。。。把他当自己人,值得信任的人。在单方面且单纯的喜欢的时候,满足总是来的更容易些。叶无坷道:“那我一会儿把他带走。”沐先生道:“既然是高姑娘交代过,你来要,随时带走就是了,不过。。。。。。”叶无坷道:“不过,既然是高姑娘准备让你叶无坷带走的人,他在书院里关了这么久,吃喝拉撒都是钱,你叶无坷应该把这钱补给书院。”沐先生微笑道:“孺子可教。”叶无坷问:“多少钱?”沐先生伸出两根手指:“二十两。”叶无坷:“不开收据。”沐先生:“二两。”叶无坷把钱取出来双手递给沐先生,沐先生就那么坦坦荡荡的把这二两银子收好。叶无坷问:“书院待遇不好?”沐先生道:“天下第一好。”叶无坷不说话。沐先生道:“我也从来都不会对别人这样,你是唯一一个。”叶无坷还是不说话。沐先生道:“我是在休假的时候被高姑娘派人叫回来的,书院的休假本就不多。”叶无坷依然不说话。沐先生道:“我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说服一位姑娘陪我去看葱岭仙雾,一路上花费几十两,手都没有牵到就被喊了回来。”叶无坷道:“又祸害人。”沐先生道:“以后不会了,但银子我得想办法从你身上找补回来。”叶无坷问:“几十两?”沐先生道:“具体不记得,大概三五十两。”叶无坷从口袋里摸索了一会儿,沐先生眼神越发明亮,叶无坷摸索出来一块糖递给沐先生:“吃块糖就没那么心疼了。”沐先生手都伸出去准备接银子了,看着那块糖他忽然觉得刚才打轻了。“不爱吃?”叶无坷把糖纸剥开,闻了闻,很满足,又把糖纸包好揣回口袋里。他说:“高粱饴,从无事村带出来的,没剩多少了。”沐先生起身,从叶无坷口袋里掏出来六七块高粱饴,分了一半:“两清了。”他问:“你来找我,不只是虚情假意的道个歉,也不只是因为一个林东升,你该是想知道,为何朝廷宣布的涉案人员之中,并无兵部的人?”叶无坷点头:“那天在鹰嘴峡遇到伏击,贼人用的都是大宁制式兵器,若无兵部的人牵扯其中,要得来这些兵器谈何容易。”沐先生没有回答,只是那么平静的看着叶无坷,因为他很清楚这少年足够聪明,他来这只是为了印证他的猜测。叶无坷说:“所以,这又是一招陷害?”沐先生道:“陷害谈不上,毕竟光凭一些兵器甲械并不能直接牵扯兵部,这些东西确实不好搞,但不代表除了兵部的人就搞不到,如果是陷害,那证据应该做的实在些,可他们没有。”叶无坷:“他们是想,让陛下怀疑。”沐先生道:“怀疑,是这个世上最可怕的事之一。”一旦人心里对某件事或是某个人产生了怀疑,那么这怀疑就会时不时的钻出来。不管这件事往多好的方向发展,不管这个人是多纯粹可信的一个人,怀疑的久了,连事情变好都觉得是陷阱,人可信都觉得是演的。沐先生道:“因为这些假战兵,陛下就一定会严查,不管是兵部还是各地的驻军都要查,终究是不能当做没发生。”叶无坷道:“陛下当然不会随便怀疑谁,因为陛下从不是那样的人,我没见过陛下,也只是听闻,但我确信他不会让怀疑在心中滋生,且疯长到不可控制。”“可是,下边的人一旦被查到了,就有可能觉得是陛下不信任他们,如今大宁在敌人眼中是铁板一块,其中最硬的部分当然是军队。”沐先生道:“没错,他们穷尽一切办法也要让大宁这块铁板裂开,最好,是在最硬的地方裂开,他们觉得世上没有不贪不占的人,只要查就一定能查出问题,不过是大小罢了,只要查出来,那就牵扯到了军方的很大一批人。”叶无坷道:“他们就是想让军中的诸多将军们心生不满,最好还真的让陛下能在军中查出些什么来。”沐先生道:“最可怕的就在于。。。。。。一定会查出来些什么,并肩作战过的老将军们不出问题,下边的人就不一定了,比如你说过的武栋将军麾下斥候都没有战马的事。”叶无坷道:“查到了?”沐先生点了点头:“有眉目,但我并不知详情,只知官职不大胆子却大的离谱。”叶无坷道:“兵部果然还是被渗透了,无孔不入。”沐先生道:“我们越强,他们越丧心病狂。”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如他这样不羁的人眉宇之间也不可能没有担忧。“敌人这些年做事的方法在改变,他们越来越聪明。”沐先生说:“他们最开始的手段只是收买人,从而获取对他们有用的情报消息,后来他们发现这样其实意义不大,因为再有用的消息,只要不是在交战期间,也没法让他们直接损害大宁。”叶无坷道:“他们改用人心。”沐先生道:“是人心最好用,他们拼了命的想放大大宁不足的地方,一旦被他们找到机会,他们就会大肆宣扬。”“比如某地出了一个贪官,廷尉府或是御史台查到了当然会有公告,但要完成处置就有必然过程,要审问,要查证,要定罪。。。。。。”“而在这期间,他们就会不停的宣扬,说朝廷一定会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百姓们不知道这个过程有多复杂,不知道需要耗费多久,所以容易被煽动起来。”“这一招敌人百试不爽,只要有机会就用,只要用了就有效,所以这次鹰嘴峡的事朝中上下都一致觉得应该暂时按下。。。。。。”沐先生说到这问道:“还有别的想知道的?”叶无坷道:“大概明白这些就好。”沐先生问:“你为何对这些更感兴趣?”叶无坷道:“我对读书更感兴趣,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从认字开始,正正经经的读书。”他起身道:“先生把林东升交给我吧,我当做见面礼带去鸿胪寺。”沐先生随之起身,他在前边领路,一边走一边说道:“你的兴趣总是和我熟悉的年轻人不同,他们要么想考取功名治国安邦,要么想从军征战拓土开疆,倒是你,总想些别人不想的东西。”叶无坷道:“冷门竞争少,好从业。”沐先生哈哈大笑。不多时,他将叶无坷带到关押林东升的地方,这个东韩密谍,竟然比之前见到的时候还稍稍胖了些。身上的伤也明显见好,只是一看到叶无坷就好像看到鬼一样往后缩。叶无坷叹息道:“没良心,若非是我你能过的这么舒坦?见到我就躲,你良心上过意得去?”林东升低着头。叶无坷道:“收拾一下东西跟我走,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林东升看向沐先生,眼中带泪。沐先生道:“时也命也。”说完走了。林东升又往四周看了看,哪有什么可收拾的,他起身到叶无坷近前,低着头道:“爷,咱去哪儿?”叶无坷道:“我当初说过,你主动好好表现我尽力保你不死,现在你可以暂时不死了,但还得有更好的表现才能保证以后不死。”林东升深吸一口气后说道:“爷,你说什么我就干什么,都听你的。”叶无坷转身,一边走一边说道:“把你们这些做密谍的,都需要学什么,怎么做,尽量详细的告诉我。”林东升眼神一亮:“爷你要反了大宁?!”叶无坷一回身。林东升低头:“我错了。。。。。。”叶无坷道:“我要熟悉你们做事的方式,思维,任何细节上的东西都不可疏漏,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林东升道:“其实我们要干的事不外八个字。。。。。。煽风点火,栽赃嫁祸。”叶无坷问:“最主要的呢?”林东升问:“什么?”叶无坷:“钱从何处来。”林东升道:“一开始当然是东韩朝廷拨款,后来东韩不行了,我们这些人,全凭热爱。”叶无坷:“热爱?”林东升道:“是执迷不悟!都是过去的事了,不提也罢。”叶无坷道:“最好别贫嘴,再问你一次,钱如何来?”林东升再次深吸一口气,然后压低声音回答:“傍大款。”。。。。。。【下个月四号天下长宁就要上架了,首发是纵横中文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