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个绝不是贪生怕死之辈。”男人戴着精美的假面,假面上好似隐隐约约有腾蛇的图案。直至崔云湄将视线移到他那双像一潭死水般的眼睛时,恍惚了一瞬。那双眼睛她绝不会认错…崔云湄忽得脑海中闪过昨日同凡清讲的那番话:“别说是一个侧脸了,就算是只漏一双眼睛,一只耳朵我也能认出来。。。。。。”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崔云湄脑中快闪…十三岁那年的花灯节,是她第一次见到裴潇年。他们同时答上了一道题面,掌柜不知道要将那盏花灯送给谁,因此犯了难。那时他道:“君子不夺人所好。”他那双眼睛崔云湄记了很久,她不知为何那双眼给人疏离感,可那双眼的主人却那么温柔。自那以后,凡是京中有评选美男子的活动,崔云湄必定是站在前排为裴世子摇旗呐喊的。再后来便是去年春日宴,她与章家二姑娘当场辩论,放下狠话:“若裴世子表里不一、不是好人,那我立马投湖自尽!”如今…表里不一的某人正将剑锋对准了她的脖梗……“崔姑娘这是吓破胆了?”男人的声音将她思绪拉回。崔云湄再度对上那双眼重新审视了一番,心道果然眼神骗不了人。这么疏离的眼神,人能有多温柔!以前到底是少女怀春,他的魅力完全来源于她的想象力!“咱俩同归于尽吧。”紧接着崔云湄拔剑而出,也抵在了他的脖梗。男人不禁笑出了声:“有意思,你就不怕被我一剑封喉吗?”裴潇年原以为只是个普通的世家女子,却没想到也有几分胆魄,可惜今日他不是来欣赏谁的,他是来要她命的。崔云湄嗤笑道:“用不着你出手,我也该为我有眼无珠去投湖自尽了…”接着顿了顿继续道:“你说对吗?裴、世、子。”“裴潇年,谁派你来的,你又是谁的党羽?我知今日你是特意来此绞杀我,可你没想到我会道出你的身份。”“哦?你如何就能确认我便是你口中所谓的裴潇年?”“是与不是你比我清楚,不必再绕弯子了,你是谁的党羽?”崔云湄的一字一句落到裴潇年耳朵里都显得格外有意思。果然…崔家女不简单。他不知为何崔云湄会知道他的身份,但就算知道了也无妨,今日这里的车、马、人、物注定都走不出这片竹林。倒是可惜了这么个聪明人。崔云湄见裴潇年迟迟不开口,心中不由地又开始思索起来。当今圣上育有六子,五个皇子一个公主。皇子们也都成年了,有能力的四皇子也早早地就封了王,只是近年来与太后越走越近,恐怕太后早已暗中支持四皇子夺嫡。二皇子也在渐渐丰满自己的羽翼,朝中也是有人在背后支持的,可依旧是势单力薄。像裴家这样的氏族是不会支持的。唯有一个可能,他是太子党羽。想当年圣上就是被国公爷一手扶持上去的,如今扶持太子只是顺理成章支持正统。虽太子已失宠,但野心勃勃的国公爷可不会放过这样一个机会。只要太子重新得到陛下的信任,将来太子登基必是少不了他们的好处。崔云湄基本是捋清楚了,他早该想到的。太后将她当作一枚棋子想要安插在太子身边,辅佐自己支持的四皇子雍王上位。可太子若是娶了自己必定会再次拉低陛下对他的信任,所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也是在向陛下证明自己绝无野心。可到头来不管嫁与不嫁,皇室终究是在拿崔家开刀了,这是在警告各世家不要轻易站队,只有效忠陛下才有活路。“你是太子的人,你如今是在替他办事,对吗?你只需要回答我是与否。”捋清楚一切后,她冷静下来了。如今她顾不得眼前这个人是裴潇年还是李潇年了,她之前全想错了,逃没有用,若是像娘亲说那般人为刀俎我为鱼肉,那就只能任人欺负。如今这些人和事盘根错节摆在她面前,她若不搏一搏,今日是她与祖母死在这里,明日指不定父亲和母亲就死在了那些莫须有的罪名之下。整个崔家万劫不复。“如若我说否呢?”裴潇年不知为何,看着她严肃地问自己总想捉弄她一番。“好。”紧接着崔云湄往前走了一步,脖颈紧紧抵住冷剑,慢慢渗出血来。裴潇年怔怔地看着她,猛地抽过剑身:“发疯滚远一点疯。”这女人是疯了吧…要是换了别的小丫头早就吓得语无伦次了,她倒是拿起剑来自刎来了。“裴世子不是要杀我吗,我如今主动向你靠近,怎么反倒不动手了?”她一步步靠近,步步紧逼。裴潇年第一次遇到这种状况,只觉得有意思,他背过手去道:“想做什么,我就站在这里配合你。”他很期待她还能带来多少意想不到。崔云湄忽然一只手抱过他,像是拥抱,可另一只手却拿着剑死死抵住他的后颈,对着他身后的人道:“现在所有人都不准动,裴潇年现在在我手里!凡清凡荷,带着所有人驾车回府,给府里报信。”“就说我与裴世子已有私情,求父亲去向陛下提议赐婚!”裴潇年感受着怀里的温热,这样行事果断,有勇有谋的人,如今却用他做砝码,真是一出好戏啊。“崔姑娘,算盘如今是打在裴某身上了吗?”崔云湄竟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欢快,这都什么时候了,他竟然还笑得出来。没心肺的家伙。“不是裴世子叫我随意利用你的吗?既然如此不如就利用到底,嫁谁不是嫁,既然你算计我,那就如我一开始所说、同归于尽好了。”裴潇年既是太子一党,那太后那边也有交代。祸害太子和祸害太子身边人都一样。太子那边也不会太得罪,陛下那边也算是有了说法,不用再去和亲了。三全其美,一石三鸟。崔云湄也不知道今天哪里来的勇气,可能是因为愤怒使然吧。毕竟如果让章雪沁知道真被她说中了,指不定要站在第一现场看着她投湖。面子没了,里子也没了。“媏媏,今日之事祖母觉得你颇有你舅舅当年的风范。”祖母掀开帘子同她讲话。方才那么长时间老夫人一句话没讲,实则一直在听着外面的动静,手中盘佛珠的动作也一直没停过。“祖母,你们先回去吧,还请祖母不要将今日之原委告知爹爹娘亲,照着我的说辞就好了,我不想叫他们担心。”道完别,听见车轱辘转动的声音崔云湄才放心下来,松开了裴潇年,整个人瘫软在地上。“这么怕还要挟持我,该说你胆小还是胆大呢。”裴潇年蹲下身玩味地看着她,视线移到了她白皙的脖颈上,那一抹嫣红。“还笑呢,想想以后你的枕边人是我这么个毒妇,你还是提前叫人帮你把棺材做好吧。”崔云湄嘴上是一点都不饶人的。一想到他表里不一的样子就来气,人前温润如玉公子裴,人后心狠手辣似厉鬼。现在他这副模样和当年元宵灯会可是一点都对不上,真能装。“你怎知我会娶你,我为何要配合你?你未免有些太自大了。”裴潇年很好奇她会给出怎样的答案,毕竟才不到两个时辰,她已经做出了太多出乎意料的事情了。崔云湄忽然凑上去,拉住他衣领,恶狠狠道:“你就等着本姑娘的栽赃陷害吧!要死也拉个垫背的!”此刻竹林里,一众人无计可施,只能在竹林里喂蚊子。“茧哥,殿下疯了吧,被个小妮子拿捏住了,咱们真的不冲出去帮殿下把她拿下吗?”阿苋被蚊子咬得直挠后脖子。阿茧摆摆手道:“外面那几个拿来充数的人都没机会上场,咱们几个埋伏在里面的你觉得有机会吗?”“再说了,殿下自己还拿不下这几个人吗,今日叫我们来不过只是凑数看着好看的,你懂什么,殿下这是放长线钓大鱼。”远处,裴潇年听完崔云湄的话,只道她天真,一只手掐住她的脖子,仿佛方才伤口的地方又要渗血,他莫名觉得她脖间的那一抹嫣红很好看。“你知不知道,我一只手就可以拧断你的脖子,不怕死的话我不介意你把算盘打在我身上,我很乐意陪你玩一玩。”